私 ‧ 寫作

        3

　　一如既往地沒什麼大事，半認真半偷懶地處理完作業，在午夜以前爬上床。雖然心情有點興奮，卻沒有翻太久就睡著了。

　　醒來的地點依舊是那個有著噴水池的中央廣場，和下午所見一般，黑漆漆的天空。確認好友欄，除了鈞建以外，班上認真玩的同學都已在線上。

　　「十八個小時的空檔啊……該怎麼殺時間好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這是「遊戲」的世界，和漫無目的的人生不同，「我們」都是為了某些使命來到這裡──

　　主線任務：城西遺址。

　　接續在轉職任務後，指導員委託我們前往英朗治城西邊森林的盡頭，調查遺跡小試身手。委託人是少數用面板文字對話的NPC。主線任務不免俗地是冒險者成長的歷程，亦即每個玩家都得跟著劇情跑一次；在現實世界的話那遺跡早就熱鬧得變成觀光勝地啦，這是「周公」裡少數有違常理(也是少數像遊戲世界)的地方。

　　那麼，該等鈞建嗎？下午的談話才將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了點，晚上跑任務就偷跑很不道德。想著我便在廣場上找了張長椅坐下，呼叫選單點開「聊天」版面，想說看看玩家的聊天內容打發時間。

　　結果看不到十分鐘，就屁股癢坐不住了。難得的獨處時間就是要探險啊！我想起下午未遂的英朗治城大發現行動。

　　該說不愧為當代人類最大城市吧。據透漏的情報，英朗治城南北長2公里、東西長2.5公里，呈方方正正的矩形；雖然算起來不過跟我們建在亂葬崗上的學校一般大，但是在這個(設定上)頻頻與魔物交戰的年代來說，已屬相當難能可貴。城內區域劃分大略以中央廣場為中心，向外擴散依序是商業區、行政居住區，以及外圍靠城牆的軍事備戰區。

　　我們來到這裡已經滿兩個月了──以這世界的時間而言。但除了把城中央的商店街逛到半熟以外，我們對這城市的理解也僅僅到此為止。每天的行動模式差不多是：找人確認任務→準備(消耗品採買與裝備檢修)→出城冒險→回城回報，然後無限循環。基本上去的店也就那些──視乎從哪個城門出發，就近在路上的商店做準備即可，與目的地不順路的地方則是保持全然的陌生。和倪匡某本小說裡提到的概念出奇地一致啊──說人的一生其實可悲到足以用一張圖紙上留下的軌跡完整記錄下來云云。想到這裡就按捺不住四處看看的念頭，看這城市未知的角落又是什麼樣子。

　　中央廣場雖名「中央」，位置其實在於英朗治城中心稍微偏北。我們最初來的新手村在城東平原，城西則是第二階段的新手練功區；南城門口因不明確的因素禁止通行，恐怕是有伏線劇情吧；最後是北方，現階段我們獲得的資訊很少，因為都還是在城東城西跑任務的菜鳥冒險者而已，還沒得到進出北門的許可，不過從其他玩家的流向和傳聞可以看出，主線劇情是向著北方推進的。

　　走到先前因故折返的鬧區邊緣。或許晚上才是玩家上線的高峰期，街道上衣著浮誇的冒險者多不勝數。人雖多，但來自現實世界的過客們並不甚喧鬧，似乎是尊重原居民的睡眠品質而壓低聲量交談。雖然再過幾條街就不是這樣子了。

　　頂著輕拂的晚風，我來到了為夜籠罩的街，轉幾個彎走入暗巷，那個明亮整潔的大城市的黑暗面便漸漸地嶄露出來。

　　我的腳步聲驚動了幾隻大搖大擺在道路上嚙食垃圾的大老鼠，嘰吱幾聲後跑得不見蹤影。眼睛逐漸習慣黑暗。又轉了幾個彎，在給貨物防水的雨棚下睡著兩個人。不止如此，暗巷裡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的聲音；聽得出來人數不少，沒有隱藏自己的意圖，大概也是給我的警示吧。雖然稍微學了如何打架，一打多這種事我還是幹不來的。我考慮了一下後便調頭，原路返回。

　　愈是光鮮亮麗的事物，其背面必定存在著等量的黑暗。夜的街道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回到人少的小道路，背後的細微聲響不知從何時起消失了。我繼續漫步在居住區，除我以外空無一人的路上，只有略顯寂寥的街燈與人為廢棄物，讓我想起和哥哥去西門町看午夜場電影，凌晨三點出來見到的景象。

　　這裡果然，有太多「遊戲」不必要的細節了。沒有巷道裡特殊的隱藏任務，只有居民不友善的威嚇。之後又壯著膽子走到北邊城門附近，被守衛盤問發現沒有通行證明，便被粗魯地趕走了。

　　有種做錯事被大人罵的感覺。心裡不大舒暢的我只能沿著幹道又探訪了幾處名地標後，拖著小步伐走回商店街。

　　「都過了一小時，鈞建怎麼還沒上線？」忽然轉念，換算在現實世界也只經過二十分鐘，要怪他遲到也沒道理。於是我只能用吃東西化解被冷落的忿氣。

　　吃完第三根串燒後，「天涯過客」上線。

　　倆人在噴水池前會合，如常沒多聊什麼話，點檢完裝備和消耗品後便朝著任務目的地出發。